出前一丁前傳｜日本零食香港始祖 奇招鬥公仔麵 揭上環隱世雜貨舖與日清半世紀緣份 скачать в хорошем качестве

出前一丁前傳｜日本零食香港始祖 奇招鬥公仔麵 揭上環隱世雜貨舖與日清半世紀緣份

出前一丁等於即食麵，即食麵等於出前一丁，對很多港人尤其是年輕一代來說無容置疑，甚至日本人也驚歎出前一丁在香港的受歡迎程度。出前一丁是日本貨，在亞洲發揚光大⋯⋯原來華人應記一功？故事要從上環一間隱世雜貨店說起。 ｜越戰爆發後 在港尋出路｜ 1968年開始，最早一批將出前一丁引入來香港的，是在上環做食品生意的日本華僑夫婦——湯先生及其太太宋幸子。上環永樂街以海味聞名，1956年成立的榮興公司，除了銷售海味外，也有主要是來自日本的乾糧、罐頭食品等等。 愛吃麵的湯生在日本居住的時候，初嚐出前一丁時覺得很美味，尤其是麻油的香氣。湯家第二代的湯小姐憶述，當時公仔麵約80克，出前一丁則有100克，以量取勝。 「起初我的父親是想雖然大包，但是貴一毫子，加上那時（香港）公仔麵都賣得很好，很難進入市場。」那時買公仔麵售價五毫子，一毫子即是貴兩成。現在看一毫子並非貴很多，翻看資料，在六十年代的一毫子，相當於可以買到一份報紙，又或者食一碗白粥、買一個麵包、搭一程電車，與現在的一毫子不能同日而語。 起初湯生也不想與公仔麵硬碰，所以才嘗試在越南賣而非香港，結果大賣。誰知1960年代開始越戰越演越烈，大批出前一丁貨被迫滯留了在香港，惟有在香港找出路。「當時我爸與這幾條街的舖頭東主相熟，雖然他們都是買海味乾貨的，但是逐家逐戶問可否在此擺賣一些麵，到成功賣出後才付錢。又送一些出前一丁給他們試吃。」 ｜賣麵送埋電視機？大戰公仔麵｜ 60年代公仔麵家傳戶曉，但是對於「出前一丁」，港人單單是聽見名字就摸不著頭腦：什麼意思？幸子說：「要逐個逐個介紹，起初沒人買！」在旁的女兒解畫，「其實出前一丁是叫作外賣一碗。」有街坊鄰里嚐過出前一丁後紛紛「食過返尋味」，回頭率很高。「當最吸引係有包麻油，他們覺得好香！」幸子說，經過兩夫婦馬不停蹄地巡樓、送貨，銷量逐步提升，士多、辦館以至後來冒起的「超市」也先後取貨，其後越來越多批發商也取貨。 除了引入出前一丁，湯生當時更引入日本貨「佳麗寶」（Kanebo）香口膠，大戰本地薑「綠箭」。湯生當年施展渾身解數，出動有獎問答遊戲、用車身賣廣告等，譬如佳麗寶香口膠在報章發起標語創作大賽，大獎是Toshiba 彩色電視。 當年的投入推廣的成本之高，比現今過猶不及。錢從何來？湯小姐表示，一般來說，日本商人想在海外打入市場，通常也會提供資助，譬如廣告費、獎品等等。 此外，日本人做生意不會直接與批發商接洽，中間一定會透過經紀。這些經紀也是幾間日本貿易大行，三菱、伊藤忠 以及東食，別說要與海外批發商聯絡。他們當初入貨的時候，只是經普通的拆家買回來。這三間貿易公司看見香港銷情後也不禁歎為觀止：「嘩！為何這麼賣得 ？」 出前一丁也是茶餐廳的常見名物，部分茶餐廳會要求「加$1 轉出前一丁」，是一種「高級少少」的食法。榮興一名老職員也笑道，「茶餐廳裡吃（出前一丁），吃了30年！我們交貨給他們的。」 連日本也趕不及將出前一丁送來香港，就唯有在新加坡設廠，後期1985年在大埔工業邨設廠，甚至引入了很多不同的口味，例如泰國沙嗲、越南味道，但是最賣得也是最原始的麻油口味。後來出了杯麵，角色上有更清晰分配，所有杯裝經有成行，透過伊藤忠負責，一包包的包裝麵則由榮興負責，經三菱做經紀。 1968年日清創立「出前一丁」，翌年引入香港，當時與公仔麵在市場上不分先後。直到1989年日清收購永南食品，公仔麵收歸日清旗下，才為這場競爭劃上句號。 ｜安藤百福 番外篇｜ 後來幸子發現，她的父親與日清創辦人安藤百福原來在很久前已結緣。安藤百福在成為「即食麵之之父」之前，本來是信用社（亦即銀行）的理事長。幸子的爸爸是奈良的華僑會長，向安藤買地，那條街就如香港的花布街那樣大多店舖批發布料；而幸子爸爸的舖位就在安藤百福銀行旁邊。 1957 年安藤的信用社破產倒閉，要將原有的事業賣掉還債，人們爭先恐後提款擠提。按幸子的說法，那時銀行倒閉惹來不少人對安藤不滿，「那時我們是相鄰的舖，我爸爸那時就幫助他離開。」 戲劇化的一幕出現了：因為剛好銀行後門與幸子家的舖位後門是相連的，安藤可穿越她們的舖位悄悄離開。幸子所說的情節，真是信不信由你！後來的劇情發展正如上述提及，幸子與先生開展出前一丁業務，當她聽到這故事時就覺得兩家人真的很有緣份。 「我媽識講日文，譬如他們日本大老闆來到，日清要巡視香港的業務。我爸爸會的日文都有限，多數是我媽咪招呼他們。」幸子女兒補充道，兩家人是友好的合作夥伴，安藤一家人來香港公幹時，幸子會招待他們。 ｜昔日友好 對簿公堂｜ 可惜，近年兩家人牽涉官司糾紛，最終法官判斷未能證明雙方有口頭分銷協議，孰是孰非也她，也已告上一段落。這官司的訴求是什麼？幸子女兒表示：「就是她不忿氣！就這麼簡單。」她說，那時是2016年10月日清代表來開會，放下A4紙用電腦打印的通告，上面寫著榮興公司銷售出前一丁，直至2017年2月28號就結束。幸子也無奈搖頭歎道：「50年歷史！」 以往是「下線」的超市、士多、辦館會向榮興訂貨，但是自此之後就變為榮興要想辦法從其他途徑取貨。後來日清的第二代安藤向湯太寫信致歉，幸子展示的信上寫著，「雙方自1969年以來是長期商業夥伴，有賴你們兩夫婦幫手，發展這個出前一丁的市場，開通這個貿易的網絡。我兒子安藤青隆，以及當時的副董事總經理先生來探訪你，日清結束我們這個商業夥伴的關係，對於我兒子的不敬及極大欠缺謝罪。」 兩家人相識了半世紀，過去經歷風風雨雨，但湯生一家依然將出前一丁的擺設珍藏於閣樓，宛如一座日清博物館，也是這份昔日情緣的象徵。 ｜生於日本的中國人 幸子的故事｜ 「我出生在日本，很有趣，爸爸是中國人。」幸子全名宋幸子，日本讀法是Song Sachiko，她的父親本來是江蘇人、理髮學徒，他的師傅將他帶來日本發展。以中國人本姓生活的幸子，曾飽受過當地日本人歧視，「他們會問為何姓宋？叫幸子？因為這個問題我也不太開心，直到後來認識了很多朋友，包括日本朋友。」 其實幸子學歷很高，畢業於京都女子大學日本文學系，不過她曾遭媽媽反對讀書，「學歷高，怕嫁不出！我爸爸說不要緊，你喜歡做什麼也可以！」幸子很認真地說：「現在回想（讀書）真的沒什麼用處，真的。」 「我爸爸要求喜歡誰都可以，但一定要與中國人結婚！」相睇後，幸子很快就與在神戶做小生意的湯栢榮結婚。本是廣東人的湯生，想將日本貨尤其是食品及日用品輸入香港或東南亞賣，於是選擇以香港作為落腳點，第一間店就在永樂街107號。 雖然幸子與先生都是日本定居多年，但二人生活習慣都大不同。湯太一出生就在日本，湯生較晚時才到日本定居，並非完全懂日文。幸子坦言，「結了婚，他是廣東人我是江蘇人，飲食根本不同，嚇死我！煲湯時，他們喜歡下很多食材！」 初到香港生活上很多不習慣，例如衛生程度、以至米飯的軟硬度，也與日本大不同，幸子再度忍不住說：「嚇死我！」加上打理舖頭很辛苦，幸子曾經想過回日本一走了之。「試過一次走了，我先生特意回外家求我。」幸子苦笑道，「那時不回來比回來好，真的很辛苦！」 湯生及幸子為了子女有更好的生活，將全副心機也放在家族生意上，甚至兩夫婦搭飛機公幹時，也是分開兩個班次乘搭，原因是擔心搭飛機過程中一旦有什麼意外，也不是二人一同當災，遺下兒女無人照料。二人打拼多年，湯生先行一步。在旁的女兒說，「我爸離世多年了。他臨走都多謝我媽，他說：『沒了你不行！』媽媽就原諒了他。」 湯生於2012年過世，不過閣樓仍保留湯生辦公室的面貌，掛著寫有「信孚中外」（trusted both in China and abroad）的錦緞。89歲的幸子仍非常精靈，每天到上環舖頭親力親為工作，她笑道，「不行了，才退（休）吧！」 採訪：Luk Miu 攝影：Jerry Lam 剪接：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