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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安对余茂春：观察台湾民主的两个不同角度，一个是喜鹊，另一个是啄木鸟

余茂春与王志安为看待台湾民主提供了两个不同的角度。在台湾民主这个树上，他们一个像喜鹊，在鸣叫中欢乐地歌颂着成就。另一个象啄木鸟，用自己的脑袋反复撞击这颗树，不怕脑震荡，为的是发现虫子然后吃掉，最终当然也会有益于这颗树的健康。 王志安和余茂春这两位最近是先后到了台湾，两位都是中国的60后，余茂春大5、6岁左右。王志安拿中国护照在日本生活，余茂春是美国公民。王志安以旅游者身份从事台湾大选有关的采访报道，余茂春和华盛顿智库智库哈德逊研究所的代表团在大选之后访问台湾。两人对台湾民主的观察、体验和对比很有意思，王志安一头扎到选举的最基层，给观众提供了鲜活的原生态的报道。他没有得到官方或者民进党、国民党、民众党的正式接待，也没有一对一采访重要的政治人物。如果有这个机会的话，我相信他的采访会做得很有意思。余茂春随团见到了台湾的蔡英文总统和当选的赖清德总统，他也见到了国民党的总统候选人、新北市长侯友宜和国民党主席朱立伦。 余茂春在特朗普执政时期作为国务卿蓬佩奥的中国政策顾问发挥了不小的影响力，中国用汉奸这种词来骂他，说他是有罪之人，是反华战略的狗头军师。这样的做法其实毫无智慧可言，就跟发射东风41洲际导弹打一只风筝差不多。余茂春的身份其实就是中美关系领域的学者，跟美国的其他学者一样，也有机会通过学术界与政府部门之间的旋转门转换身份，进入到政府部门做政策顾问。 从政治光谱来说，余茂春在美国共和党内，也许更偏右一些，哈德逊智库也是美国著名的保守派智库，蓬佩奥目前也在这里工作。从最近的民调来看，特朗普重新赢得大选的几率并不比在任总统拜登低。假如说特朗普重新入主白宫，余茂春应该会重新回到与美国对华政策的制定有关的岗位上。这次从台湾回来以后，余茂春在哈德逊研究所的播客节目《中国内幕》(China Insider)中发表了对台湾民主的看法。 概括一下余茂春对台湾民主的评价，基本上可以说是赞不绝口。余茂春说台湾的民主成熟而健康，民众整体上已经是骄傲的具有强烈责任感的民主社会的公民，他们关心政府议程，关心国家命运，珍惜民主价值。他不认为台湾社会面临严重对立或者分裂，而是说呢民主就是充满不同，虽然对主权等重大议题不同群体有不同看法，但是大家之间的共性足以凝聚起台湾社会，能形成微妙而健康的平衡，既有活力，也有权力制衡，局面很稳定。 我们再来回顾一下王志安对台湾大选的报道，可以说他的各种视频节目，从大型选举造势的直播、采访不同党派支持者对重要议题的看法，一直到和计程车司机的聊天，应该说他将个人和小团队能做到的事情推到了一个天花板，这些视频能够展现台湾民主的活力和有序，选民投票的细节对大陆翻墙出来的观众尤其具有冲击力，引发大家的仰慕很正常。 同时王志安也对民主运作过程当中的一些细节提供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和分析。以他参加范琪斐的访谈为例，他提到了几个具体的事项，包括选举像娱乐秀，比较铺张，政治候选人像偶像一样等等。他也觉得台湾的政治人物没有担当，比方说候任总统赖清德曾经说过自己是务实的台独工作者，后来又改口说是务实的工作者，去掉了台独两个字。 这里我觉得范琪斐没有处理得太理想，如果她能够简单提供一些背景会更好，我想她应该是知道的。作为记者，王志安当然可以根据自己观察到的事实去分析、评点，我相信随着他对美国、中国、台湾三方关系了解更为深入以后，他会意识到很多时候这三方都在语词游戏中，因为几乎所有的政策细节都在反复报道中，武统台湾、美国军队是否介入、台湾维持现状还是独立，用词的一丁点变化大家其实都能意识到。从美国方面来说，避免台湾发生武装冲突肯定是重中之重，从这个角度来说，对自称务实的台独工作者、很有可能当选总统的赖清德与美国方面有过一些沟通应该很正常，因为一个追求台独的总统很可能造成台海局势的动荡。 去年年底的时候，三位知名的中国问题专家，华盛顿智库马歇尔基金会的葛来仪、和曾有过美国国务院工作经验的康奈尔大学华人教授白洁曦，加上哥伦比亚大学的柯庆生联名发表了一篇文章，呼吁美国明确支持台湾用豪猪战略应对中国威胁，他们还建议赖清德如果当选总统，应该考虑冻结台独党纲。基于这些背景信息，我想赖清德调整关于台独的说法应该是有必要的，美国方面也许更踏实一些。 我再补充一点花絮。美国著名的犹太喜剧演员莫特·萨尔(Mort Sahl)曾经调侃过，如果你保持一致的政治立场到足够长的时间，你最终是会被指控犯有叛国罪的。政治人物调整立场、调整说法当然暴露出前后不一致的问题，但政治家多少都还是有问题的，不可能完美。作为记者可以去跟这些政治人物探究变化的原因，去质疑他们，没问题。 王志安关于台湾选举开销过多、场面铺张的说法我部分认同，也许大型集会可以减少一些，煽情成分可以减少一些。另外，其实选举活动不仅只是花钱，美国也是这样，选举是一种制度，选战是一个产业，雇用员工运作选战以外还可以提供不少关联的就业机会，比如销售选战用品和食品的小摊小贩、舞台、灯光、音响之类的等等。 美国选战的开销大概也是在一次次快速增加，虽然大型集会可能没有台湾那么多，钱更多是花在广告上。拿1月初的爱荷华共和党初选为例，广告费用高达1.2亿美元，佛罗里达州长德桑蒂斯获得一张选票的平均开销大约1500美元，前南卡罗莱纳州长妮基·黑利超过1700美元。 王志安看到了一些问题，比如他认为台湾没有能够有效管理街头到处都是、污染环境、阻碍交通、容易造成事故的机车，就是大陆说的摩托车，他用劣质民主来描述自己看到的民主运作经常表现出的面对问题时的无能为力。中国大城市管理摩托车可以采取一刀切的方式，民主社会不太可能这样解决问题。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展开来谈台湾的机车难题，我想说的是，民主社会一定是存在很多问题的，而且因为透明度高，所以人们容易看得更清楚，但能不能因为若干个具体的问题去降低对整个体制的评分呢？这是我跟王志安看法有所不同的地方，我可能是有偏见，因为我个人非常喜欢台湾。 我在美国生活多年，这里也有很多问题是难以解决的，比如大规模枪击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起。从今年的大选来看，美国墨西哥边境的非法移民问题极为突出，每天成千上万人，包括中国走线的人，从墨西哥进入美国，美国的边境防控形同虚设。但是民主共和两党无法达成解决方案，明摆着的问题就这样一直存在下去。其他的例子当然也不难找到，但我大概不会说美国是劣质民主，因为民主对于个人权利和尊严的保障是持续存在的，社会问题不至于影响到这个根基。看看余茂春对于台湾民主的看法。 余茂春观察台湾的时候想到了19世纪初到美国的托克维尔。都知道台湾民主年轻，而美国是世界上连续运作时间最长的民主，但余茂春觉得台湾民主运作很多地方超过美国，需要美国学习，比如投票的效率，当天就可以出结果，而且没有争议，侯友宜和柯文哲投票日当晚就祝贺了当选总统赖清德。我们都知道美国2020年总统大选出现了大麻烦，很多人也在担心今年的大选。另外台湾的选举安排在周六，对提供便利、提高投票率来说比较重要，而美国是在周二，这个几百年农业社会时期留下的传统到现在也改不了。19世纪的时候交通不方便，周日大家要去教堂，周一用来旅行去投票点，所以周二投票，当天返回家里准备周三的集市。当今这个时代除了周日去教堂，所以其他要素都已经不存在，但美国仍然是周二投票，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余茂春建议要么像台湾一样改到周六投票，要么将周二选举日定为假期，为选民提供方便，但实际上我想在我们的有生之年应该看不到美国解决这个问题。 王志安和余茂春也分享了对台湾社会的热爱，台湾是可以让王志安的综合能力发挥得最好的地方，中国大陆已经没有工作机会了，当然他还可以到其他地方去，但语言、文化上的熟悉程度不可能跟台湾比，台湾的透明开放让他的工作非常自如。王志安到了台湾，就像一匹来自北方的狼，没有天敌，自由捕食做节目。余茂春反复提到了大同主义、世界主义这个概念，就是cosmopolitism。自由、开放制度之下有历史感的台湾民众享受着这种大同主义，在压制性制度之下的中国大陆人民则很难有同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