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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塌-设计行业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大海聊设计管理052

寒冬 从春节前就开始有各种文章，视频发出来爆料设计公司职场PUA。越临近春节越密集，内容大多是设计公司降薪裁员，年终奖泡汤。各种“不良”设计公司名单满天飞，我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公司，同学，朋友开办的公司，都赫然在列，每每看到，五味杂陈。 春节过后，又是各种设计师维权的信息。还有更悲伤的，设计师加班猝死，我们的建筑师社群里面也满满这样的消息，有人说，开年已经走了三个兄弟。 我不想，但又不得不引用最近我写的帖子下留言频率最高的一句话“ “这个行业烂透了。” 雪花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行业崩塌，每个人都是受害者，但同时，每个人也都是加害者。 骂设计公司老板的帖子也够多了，我暂不跟风，而是试着去分析，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步的？ 如果您是设计师，在看我的小作文，也别不服。看看自己跟公司签的劳动合同是怎么写的。 合同可是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签订的。 这样来看，每一个主动离开这个行业的设计师都算是为这个行业做了一点点儿贡献。 症结 “低底薪+高提成”的薪酬制度就是症结。 如果构成设计师薪水的大部分都是提成，那就说明设计师的时间是免费的。因为提成只跟完成的工作量有关(如何计量另说)，而跟完成这些工作量的时间没关系。 免费的东西注定会被滥用。 对这个还没什么直观概念？以下几个场景可以脑补一下： 您自己在家吃早餐跟您住酒店时吃早餐的区别 有些地方领导，一拍脑袋想起来节假日高速公路免费 为什么地铁入口要写上：持有长者卡的乘客，在早上7点至9点半请购票乘车？ 滥用设计师时间的具体表现就是无止境的加班，无止境的无效加班。有成本的东西才会在乎有效无效。设计师的时间是免费的，对设计公司而言，那就是没有成本。没有成本的东西，不在乎有效无效。 加班的尽头，就是猝死。 不奇怪，任何东西，剂量无止境加大，都会出现毁灭性的效果。 效率 效率=工作量/工作时间 因为设计师的时间是免费的，设计师的时间一定被滥用，那就能推导出，设计师的效率一路归零。 设计公司提供的设计服务，是由设计师来完成的，设计师的效率就是设计公司的效率。设计公司的效率跟设计师的效率一样一路归零。 我当然知道，“效率”不是大多数设计公司的核心竞争力。过去20年不是，能保证今后20年还不是吗？ 底薪+提成制导致设计师的时间免费，免费的资源被滥用导致设计公司效率归零。如果设计公司不需要效率，那同样也就不需要管理——所有管理方法或是工具的目的都是为了帮助公司提高效率。 如果您不同意我的说法，其实我清楚，您说的“管理”，在我的语境下其实是“权术”。而“权术”不在我的兴趣范围，也不在我们的专栏想要讨论的范围之内。 公司或行业不提高效率，结果就是被时代抛弃。 时薪 时间才是所有人的终极财富，不是钱。 不信？ 那来做一个心理实验。 查理芒格资产净值24亿美元，你愿意跟他换命吗？ BTW，查理芒格今年98岁。 本质上，所有打工人都是以时间换钱，时薪就是时间换钱的效率。 年薪不是，天天加班得到的年薪，跟正常工作时间得到的年薪，如果一样金额，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何也？时薪不同。 时薪=设计师收入/投入的小时数 加班强度开到最大，设计师时薪一路归零。当然，人不是机器，不可能24小时连轴转，所以加班强度归根到底还不至于让时薪归零，但足以让设计师时薪无限趋近于清洁阿姨， 乃至更低。这取决于您比较的是几线城市的清洁阿姨。 我对清洁阿姨没有任何偏见，都是社会主义劳动者，劳动不分贵贱。 如果我们接受了设计师时薪跟清洁阿姨一致，基于做清洁这个劳动技能大概率不需要5-8年的时间去培养这样一个事实，那么我们必须面临一个选择： 要么(建筑)设计师的时薪低了，要么(建筑)设计这个专业不值得花5-8年的时间去学习。 所以我们看到了行业失血，大量优秀设计人才逃离。 其实这是符合逻辑的。因为提成制导致设计公司不需要效率，所以设计公司也不需要效率高的员工。恰好留下来的也是效率低的，或是压根就没有效率的设计师。 转折 提成制在我刚入行的时候就已经是设计院的主流薪酬方式了。辛苦一年，大部分收入都靠年底奖金，而年底奖金到底能拿到多少，自己完全没有把握，就像是一把豪赌。所以每年春节前那些日子都特别紧张。后来我成设计公司股东，还是采用同样的方式，但作为股东，在春节前那段时间我还是紧张，除了紧张够不够发钱给员工，还紧张自己到底还有没有奖金或分红。 回想起来，那时候在提成上的矛盾和问题还在于各专业各阶段比例等问题，因为大概率设计费还是能在不太长的时间内收回来。跟后来的行业的问题相比，已经算不得什么大问题了。这也是为什么过去20年中的大部分时间，提成制还能一直实施下去。 转折是地产高周转带来的。以恒大碧桂园等为首的地产走上了高周转的路线，一路高歌猛进，占领越来越大的份额。其他房企只能跟进，否则连生存空间都被挤占干净。 高周转最核心的内容就是提高资金利用率，用尽量少的“自有”资金做尽量多的项目。高速扩张对资金的需求是无限的，这也能解释为何恒大债务能达到一个发达国家GDP的水平。融资都是有成本的，但找下游企业融资没有。所以所有房企下游企业全部成了融资工具。 “供应链融资”，也是我近年来学到的一个新词。设计公司，自然也避免不了成为 “供应链融资”工具。 崩塌 “供应链融资工具 ” 什么意思？ 设计公司的核心业务从 “提供设计服务” 悄悄转变为 “供应链垫资”，“设计咨询服务”这个主营业务反而变成了“供应链垫资”的门槛。 给个直观感受，如果您是一家还算过得去的设计公司，账上没有个几千万的应收账款，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根据作为公开的财务数据，例如华阳国际这样的上市公司，长期拥有超过两个亿的应收账款。根据找金融机构融资15-20%的年化利率，算算房企找下游融资能省多少成本。 建设方找设计公司垫资，设计公司找设计师垫资。 于是在我们的同学聚会上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做地产高管的同学跟设计院高管的同学说，“我们有个新项目，还是找你们做，但是我们没钱。” 他说得很大声，听的人也觉得很正常。 可能身处行业久了，您习惯了，就不会觉得哪里不对了。那我们换个场景： 您走进一家餐馆，大声喊，“老板，店里所有特色菜都给我来一份，对了，还要跟你讲清楚，老子没钱！” 同学聚会的对话成立，应该是因为，反正出卖的是设计师的利益，而聚会并没有基层设计师参加。 低底薪高提成薪酬方式的实质就是设计师垫资。 过去就垫个大半年，现在就不知道要垫到什么时候了。这个压力传导到底层设计师，这些人拿着劳动合同上写的最低工资，传说中的奖金不知所踪，连房贷都还不起了。 设计师不会单为欠薪去拉横幅爬塔吊，但如果房子要被收走了，那就会。 正如我们在这个冬天看到的，低底薪高提成的薪酬制度在崩塌。 很多人都意识到了，跟单位谈的年薪没用，只有写进劳动合同的才能有保障。 死亡螺旋 我来清理一下这个逻辑线条： 设计师的薪水跟投入的时间没关系——设计师的时间不值钱——设计师的时间被滥用——加班——加班文化——高效率的员工不愿意在下班时间假装工作——人才流失——留下的人越来越没效率——设计成果/服务漏洞百出——甲方觉得你不值这个价——压低设计费——设计公司压低薪水——人才逆淘汰——公司死亡螺旋 我当然知道，就算是这样，还是有很多设计公司老板可以在这个过程中赚到钱。 “行业不行了就算了，公司垮了就垮了嘛，反正我自己赚到钱了，大不了把公司关了！” 这个内心台词的主人其实不是我们的目标读者。本来我们这个公号的目标读者就是还想把设计公司好好做下去的管理者们。 重构 崩塌之后一定会有重构，行业会收缩，但不会消失。还想继续在这个行业深耕下去的老板和管理者，一定会采用新的方法来应对新的行业环境。 提高底薪，直至定薪制就是必经之路。 两三年前我就提出过这样的预测，彼时就有很多设计公司已经在这样做了，我所在城市的一线景观设计公司，底薪提高到占比60-70%依然不好招人。 按照如今这个情况，设计师或者说还想在这个行业有所追求的设计师，都会越发看重底薪所占的比例，也会更加重视劳动合同和劳动法。 底薪占高比例，甚至是定薪制下尊重劳动法，体现加班费，对整个行业健康其实是有好处的。 员工的时间有成本，才会促使设计公司合理利用资源，提高效率。这样的公司才能够留住高效率高水平的设计人才。能够穿越行业周期的设计公司，一定是尊重设计师时间的公司，因为设计公司的主营业务就是“提供设计咨询服务”，设计师的专业素质造就设计公司的服务水准。 当然，为员工投入的时间而不是成果付费，就需要设计公司提高管理水平，对设计师的水平，有着清晰的判断。 在开发设计项目管理工具的这几年中，我接触到很多设计公司，有很多管理者竟然不知道一个已经在公司工作了六七年的员工，到底值多少钱。您不觉得这也正好说明了设计公司的管理水平还有很大的提高空间吗？ 目光放远一点来看，整个人类文明的发展就是建立在不断提高管理水平，提高劳动效率基础上的，我不相信有任何一个行业会长时间逆潮流而动，一路让效率归零。 只有尊重设计师的劳动时间，才能得到值得尊重的设计师与设计服务。 这就是重构行业的起点。